更新时间:2024-12-18
当我年纪渐长,对独居的熟悉和孤独就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朋友,每天都陪伴着我。我住在一个安静的老城区,楼下的树梢随着四季变化,落叶时节仿佛铺了一地金黄的地毯。我的房子不大,只有两间卧室,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倒也足够。每个房间都摆满了属于自己和已故妻子的回忆,墙角的旧唱机有时会放着我们的歌,似乎在提醒我那些已经远去的时光。
妻子去世多年,子女们又都远在他乡,忙于各自的工作和生活,即便想常来探望,却也因距离遥远而屡屡作罢。邻居们,有时会送来一些热汤或是和我一起看电视,算是照应。但我知道,一个人始终需要自己的伴。我心里一直清楚,如果生活再这样下去,总有一天会力不从心。因此,我决定雇个保姆。
这一天,我闲坐在窗前,思量着,是时候找个人来帮忙了。正当我陷入沉思时,电话铃声把我从记忆里拉回来,是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,他说有个合适的人选介绍给我。
"你自己一个人住,生活不易。我这有个保姆,挺机灵的,不如来见一见?"朋友热心地建议。
虽然对这样贸然的介绍心存怀疑,但我心想试一试也无妨。一个周末的早晨,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的书桌上,我戴上了那条最喜欢的围巾,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,走出了家门。
在朋友家里,我第一次见到了她。她站在门口,打扮得干净利落,神情既紧张又期待。彼此寒暄后,她坐了下来,我们开始聊起了各自的情况。
"你忙得过来吗?我这里要求不少。"我半是试探半是想给自己壮胆。
"能行的,我平时做这些工作已经很习惯了。"她回答时,语气里夹杂着不确定的坚强。
我没说出口,但她话里的不安我听得很清楚。毕竟,那份似乎稳重的坚强背后隐藏的,是她的生活困境。
"一个月休几天?"我问,想看看她条件有限的生活是否能够应付我的要求。
"平时你都能自己照顾吧?我就是在做饭、整理这些方面帮帮忙,其他的我应该能行。"她说。
我迟疑了一下,没有马上接下这份提议。心中有些纠结:她能做到我要求的程度吗?她需要在这里住多久?然而,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,我感受到李晓急于改善自己生活的渴望,尽管她掩饰着不露痕迹。那一瞬间,我似乎也看见了我的另一种可能性,缓解孤寂,这不禁让我心生动摇。
没想到,话匣子一开,我们之间的对话竟然融洽了许多,没有了早先见面时的生疏。
"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?"她忽然问道。
我没有马上回答,怔怔地看了看阳台上那悠闲的绿萝,"其实,最喜欢的就是晒着太阳,静静地看着天变暗变亮。"
她微微一笑,神色放松了许多。"那以后我如果有好看的书,可以借你看看。"
我心里有些触动,仿佛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子瞬间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道微光,无形中让内心那干涩的部分多了些柔情。只不过,在这简单轻松的交谈背后,我仍感到些许的迷茫。生活让我习惯了警惕,也让我对信任这件事多了层阻隔。
那一刻,尽管我们没能就工资和具体工作事项达成一致,但这次见面为日后的合作拉开了序幕。我心里知道,这还需要好好思量。但或许,孤独已久的心开始愿意为一种新的可能性留个空档。待一切想清后,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了。
那天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,我特意提前准备了茶,房间的光线柔和,适合我们细谈。交流的气氛一开始是轻松的。从上次出门回来,李晓就开始了解我更多的生活习惯,不过不久后便被我的提要求打断了。
"我想到一件事,我这生活想要个伴儿,不光是料理三餐那么简单。我有三个小要求,希望能一起谈谈。"我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,试图将自己的想法传递得委婉些。
她停下喝茶,坐正了身子。"都有什么,您说说看。"
"第一,每天早晚,我需要有人陪着出门走走。这样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力所能及地锻炼,同时也能聊聊家常。"我说,心想着这最是简单和实际的需求。
她点点头,稍微舒了口气。
"第二,我自己习惯了自己的饮食,这点在之前没提及。所以,希望您能按照我说的菜单来做饭。"
听到这里,她眉头轻轻皱起来。
我赶紧补充:"其实是因为医生有交代,改变饮食容易引起不良反应。"
她再度点头,这回神色明显地有些犹豫。我自觉到下一个要求她一定会更难接受,所以尽可能地简化了说辞:
"最后一个,就是晚上希望您可以在这里住下。一是出于安全,二是岁数大了总难免会碰到些什么事情。"说完,我停下来观察着她的反应。
意料之中的是,她没有接话,而是陷入了一段思考。我耐心地等着她开口,此时的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某种无形的焦灼。
"这几个要求...有点为难我了。"她终于开口,语调中难掩不悦,这话尾随的长叹令人心生无奈。
"您说的,尤其是晚上住这儿,我孩子还小,我真的很难做到。"
我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的初衷,试图让她明白这些要求对我意义非凡。
"这个事,我尽量想想办法,但您看..."
话还没说完,我腰间的旧伤突然剧痛,整个人不由得缩成一团。在那瞬间,所有过于坚硬的语言都变得无用。
她放下手中的杯子,急忙过来扶住我:"您怎么了?要去医院吗?"
我痛得说不出话,只一个劲儿地摇头,示意逐渐能缓过来。
她帮我躺好,急得不知所措。"疼得厉害吗?这边有药吗?"
"柜子里有药,拿过来,倒些水..."我勉强忍痛吐出几个字,她迅速转身,边翻找边声音急促: "我给您倒水,得赶紧吃,要不..."
手忙脚乱间,她用一种让人安心的熟练把事情一一处理好,见我服了药,才长舒了一口气。
那次突如其来的变故,在我们焦灼不已的气氛中制造了短暂的沉默。然而,也是这个意外,慢慢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。
我恢复些力气后,坐在那里,声音微微颤抖地:“其实,有时候,这些要求都是迫不得已。”
她听了,也没继续言语,只是靠在沙发背上,静静地等我说下去。
"我曾想过,有个人每天陪我出来走走,就不至于走远了迷路。之前自己一个人多步没少摔倒。"我的声音低沉,话里那抹无助似是能被她捕捉到。
"原来是这样..."她轻声答道。
我继续讲述着过往,关于子女不在身边、独自生活的恐慌,以及偶尔孤独时连窗外景色也失去了色彩的无奈。渐渐地,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不再是聘请与被聘请者的关系,而成了一种超越彼此身份的理解。
"那如果我帮您找一个合适的长期看护,您意下如何?"她问,道出了让我琢磨许久的替代方案。
彼此交换的信任在这时似乎有了长足的进步,抑或是这份理解让彼此间的沟壑稍显弥合。在这一刻,出了决定也显得不那么难了。
药物暂时缓解了我的疼痛,但我并不敢掉以轻心,于是那天我们匆忙打个“102”去了医院。我不愿把这些老旧的伤痛麻烦到她身上,但她却坚持陪同。途中,她接了个电话,匆匆说了两句“稍等一下”,显得心中有事,尽管如此,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我保持姿势。
医院里医生的劝说声和记忆如潮水般一同涌来,让我不禁再次沉思起生活的无奈。我们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,她忽然开口:"您也别太担心了,医生不是说没什么大碍。”
我微微点头,那些被掩饰的苦涩一时无以言表,只能注视着她那双写满关切的眼睛。“谢谢你,今天真是多亏了你。”
她扬起嘴角带着笑意,“您说这话就见外了,那找到个合适的长期看护,您会觉得更安心吧?”
我听着她的话,内心的天平在缓慢地转动。其实早在上次聊天中我就意识到,她的生活自有不易,与其勉强维持一个对双方都不算轻松的局面,倒不如想个更长远的办法。
“有朋友给我介绍过几个不错的看护,我可以帮忙联系。”她继续说道,“我还是会常来看看您,闲下来能陪陪也是好的。”
她的提议如一阵清风,吹走了我心中的薄云。"既然这样,也好,你家里人应该常常需要你吧?”
“我那边的事,有时比想到的还复杂,但还是要回来看看。”她的语气里似乎还在担心着什么,但更添了一份责任感。
医生检查结果出来,虽无大碍但建议注意保养。离开医院时,我心头那股感激之情自是不减。
后来,那天阳光明媚,在房里我们坐下来继续商讨。我尝试着坦陈心意:“打扰了你那么久,你也有你自己的家庭。”
她摆摆手:“说什么打扰,我也是愿意帮您才来的,看护也不是一两天的事,总归是互相帮忙。”
我点了点头,心里松了一大口气。“那你帮我找的看护合适吗?”
“完全放心,她人很好,也有经验。”她说。
于是,我们的协议便在这一来一往中敲定,她会留意帮我安排好定期照料,并在需要时来探望,确保一切如常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渐渐安顿下心来,和原本预料的一样,李晓为我寻来的看护恰到好处。她偶尔会忙碌起来,间或回来看我,我们的关系也因着这些时刻变得愈发融洽。
一天午后,她带着孩子一同到来,他在一边痴玩玩具,而我和她则在阳台的茶座上,悠悠地围绕着此刻无华的话题展开着。
“日子过得怎么样?”我试探着问她,想知晓她的生活现状。
“很好啊,他那边学校也不错。”她望着孩子,眼中溢满慈爱。
“那就好。对了,上次的话,你还有其他想法?”我问到这里,心里也是希望彼此间再没有繁杂的奥秘,只留下简简单单的信任。
她沉吟片刻:“您以后需要可以随时说,您的一直是我的牵挂。”
话虽简单,却让我心里陡然温暖。话题扯到未来的计划,日子虽简单重复,却不再单调。
我们聊着方方面面,阳光斜照在我们身上,空气中飘着她用心泡的茶香,互相了解的不止是日常,还有那难以言喻的家庭故事。有时候,我们会不约而同地沉思,看着窗外的景色变迁,享受生活给予的这份宁静。
“您可真是个好人。”她忽然说道,我只是笑笑,没有接话,因为我知道提及彼此的好总是在言语之外。时间蹁跹而过,我心里清楚,这次新的契约让我们超越了雇佣的关系,相互成为了寄托的人生朋友。
“以后有空来吗?”我问,声音里平添了几分期许和不舍。
“当然,您看外面天气多好呢,是不是该再去走走啦?”她轻声回应,孩子听着也欢呼着想一同出去。
我们两人相视而笑,心知时间不会薄待温情。拿起那条经年不变的围巾,我忽然觉得岁月里会有更多的春风。你说,这样的时光,又是否已经是一种新的开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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